近日，某網絡選秀節目選手余景天的后援會，因當日未達成集資目標而對粉絲進行“懲罰”——包括在某指定集資平臺打入2.22元人民幣和切換3個賬號為偶像打榜等5項任務。隨后，此舉在網絡上掀起軒然大波。

據了解，集資是指通過合法手段吸收社會和個人閑散富余資金，而粉絲集資大多是為了表達對偶像的支持，即通常所說的“應援”。那么粉絲究竟是如何進行集資，粉絲集資又是否有完善的監管機制呢?對此，《法治日報》記者進行了調查。

偶像賣慘博取同情

粉絲集資愈演愈烈

偶像是被追求、被崇拜的對象，是在某方面有一技之長的人。狹義的偶像指娛樂圈明星或藝人，也稱為“愛豆”(英文單詞“idol”的音譯)。

談及偶像，必然離不開粉絲。粉絲是英文單詞“fans”的音譯，在中國俗稱追星族，指崇拜某明星、藝人或事物的群體。粉絲中多數是年輕人，有著時尚流行的心態。粉絲組成的圈子一般簡稱為“粉圈”“飯圈”或“飯團”。

后援會是指由粉絲組成的和明星團隊對接的組織，主要職能是團結分散在各地的粉絲，并以人力、物力或財力等形式為明星提供背后的援助，一方面增強粉絲黏性，另一方面穩定或提高明星人氣。該類組織最早源自臺灣，后傳到內地娛樂市場。

《法治日報》記者了解到，粉絲集資一般是由民主推選的官方后援會組織，但這其中也不乏藝人所在公司授意。趙妮思(化名)是一位網絡綜藝選秀老粉，深諳選秀套路。她說，“每個后援會都和公司有微信群或其他聯系方式，比賽期間很多事情都是要經過公司同意才能安排的。”

正因如此，粉絲集資已經不再是粉絲量力而行的一場自發運動，隨著偶像的親自下場，逐漸演變成了遠超粉絲經濟能力的透支行為。

經調查發現，賣慘是偶像下場催集資最常用的話術。豆瓣艾瑪花園小組曾發布一個名為“有哪些明星的頂級虐粉發言”的討論，回復中出現了很多愛豆的經典賣慘語錄，如“你們可以不喜歡我，但是請不要討厭×××”“大家好，我是你們最不喜歡的×××”……不論是正面懇求還是側面暗示，這些語錄的共同點都是偶像將自己置于弱勢地位，以此博取粉絲加倍的同情，并引導粉絲化悲憤為金錢，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流量。

幫助愛豆打榜投票

粉絲花錢毫不手軟

據了解，粉絲集資一般分公開鏈和暗鏈。公開鏈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，主要通過第三方平臺進行。“現在比較常用的集資平臺是桃叭和Owhat，后援會每次都會取一些花里胡哨的名字，通過開虛擬鏈接的形式(只打錢不發貨)進行集資。”趙妮思說。

暗鏈的傳播范圍較窄，通常僅限于后援會內部，通過網上支付平臺的收款碼籌集。“我們就是用某寶打款，但金額不限，也不會強迫大家。集資的錢主要用來給演唱會準備應援禮物，其他時候都不集資。”某位歌手的粉絲王洋豪(化名)說。

趙妮思告訴《法治日報》記者：“集資金額主要看選手人氣，除了‘倒灌’，一晚上集資100萬元也很常見，人氣高的一晚上可以集資200萬元，C位候選人三四百萬元也有。”

“倒灌”是指將已經提現的集資金額重新投入到集資中，以此營造應援金額很高的假象，這樣不僅可以提振粉絲應援熱情，還可以彰顯偶像的人氣與熱度。

趙妮思透露，在偶像選秀期間，粉絲集資的錢主要用來打榜投票，為選手爭取出道機會、高出道位和商務資源。

選秀節目的開展需要廣告商的贊助，而廣告商贊助是為了擴大宣傳范圍，增加產品收益。因此，訓練生的粉絲只有購買廣告商的產品，例如酸奶、飲料等，才能獲得在產品瓶身上印刷的二維碼(粉絲通常將其稱為“奶票”)。掃描每一個二維碼可獲得幾張或幾十張不等的投票數，粉絲用這些票才能為支持的選手撐腰或助力。

據趙妮思介紹，買“奶票”投的榜單是最影響選手公演名次的主榜。后援會通過集資可以直接和奶廠聯系，比粉絲單獨購買能節省更多時間和金錢。

但打榜投票不僅需要買所謂的“奶票”，還需要買賬號。比賽期間各類榜單眾多，由于每個賬號可投的票數有限，粉絲需要頻繁切號打投。因此，集資的錢也會大量花費在購買賬號上，每一個數據組的粉絲基本上都手握好幾十個賬號。“除此之外，每次公演前的各種花墻應援等，基本上也都是集資的錢。”趙妮思說。

私吞資金見怪不怪

內部監督形同虛設

2018年，某男演員后援會集資9萬元請劇組聚餐，結果餐桌上卻擺了成堆的燒餅。

2019年，某選秀女愛豆后援會以五折價購買了價值1000萬元的音樂幣為偶像專輯刷銷量，卻告知粉絲是八折購買的，導致數百萬元的集資被私吞。

2020年，某成團綜藝選手的粉絲因集資賬目明細錯誤、65萬元“奶票”下落不明等問題向官方后援會提出質疑。

自粉絲經濟發展以來，此類事件不絕于耳。后援會之所以能私吞集資，是因為“倒灌”形成的虛假繁榮使資金流向本身成了一筆糊涂賬，后援會必須要做假賬，在明細中提高其他應援項目和活動的價錢，才能將賬目填平，而這在無形中為私吞行為提供了完美的保護傘。

“由于集資最能體現選手的人氣，所以現在的‘倒灌’現象越來越嚴重。”趙妮思說，“倒灌這件事就跟內卷一樣，別人灌了你也得跟著灌。就算別家灌了100萬元，可能實際上只打了10萬元，但是看著也好看啊。”

在談到集資的管理問題時，趙妮思坦言，雖然設立了監督群，但實際效果卻并不好。“一般都是后援會來管理，他們每天會公布賬目和流水，也會設置一個大額散粉群監督暗鏈的資金流向，不過這個群的門檻很高，一般貢獻超過幾萬元才有資格進。而且說實話，為追星花幾萬元、幾十萬元的人應該不會在意他們每天流水那點錢。”

粉絲對于后援會私吞集資似乎早已司空見慣。趙妮思無奈地表示：“這個事情沒法解決，就算真的發現私吞了，也只是換屆選下一任后援會。除非數目非常大，不然一般追不回來。”

為什么明知道有可能被私吞，粉絲還愿意為偶像集資?趙妮思說：“你知道夏令營理論嗎?就是在高強度的環境下，彼此之間很容易產生一種高濃度的感情。選秀也是這樣，在高密度的幾個月里，粉絲以為能通過自己的力量改變一個練習生的命運，即便選秀已經發展了這么多年，粉絲能發揮的作用已越來越小，但每年還是會有無數粉絲前赴后繼去花錢去流淚，可能這真的是‘夏令營’太吸引人了。”(記者韓丹東)